胡坚跃和谢勇(化名)家乡的距离大约200多公里,一个在上海,一个在镇江。他们的年龄,一个56岁,一个63岁。56年里,或无人生交集,或曾擦肩而过。

  5月28日,他们分别从上海、镇江出发,赶到了南京五马渡码头,登上了船身印着“东方之星”四个字的游轮。

  不测的命运,悄然落在这艘船上,也同时落在他们的身上。

  发生在6月1日晚9点半左右震惊世人的游轮翻沉事件,让他们的生命从此交织。

  倾覆瞬间

  胡坚跃,住在“东方之星”左侧三等舱的105房间,与一对比他年纪大的老夫妻及另外三个男人同屋。

  晚饭后,胡坚跃给家里的老母亲和姐姐打电话,聊到他对武汉的印象。

  因为房间里很闷热,他计划上四楼的甲板,吹吹风乘个凉。上去发现在下雨,就下到三楼大厅看人打麻将。

  据谢勇介绍,事发时,他站在房间的厕所门处,茶几上的杯子倒了,他上前去扶,但没扶住。很快,他被“甩”到了墙上,窗户铝合金与玻璃摩擦撞击,发出了刺耳恐怖的声响,紧接着“一股像消防水龙头冲出的水,冲在我背上。”

  “当我再抬头看时,看到了‘天’。”谢勇说。

  这一边,“突然桌上的麻将开始动,跟着桌子也开始倒。”胡坚跃说,太快了!他毫无准备地、意外地被抛出去,进了水中。

  在水流的作用下,头冲出了水面,他幸运地抓住了一个发着荧光的救生圈。

  谢勇不像胡坚跃那样幸运,没有“碰巧”抓住救生圈。他只能顺着水向右边快速游走,离开船体。

  抓到救生圈的胡坚跃,把手臂套进圈上的绳子里,顺着水漂。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又发现了一个救生圈,抓住后,从头套进身子,继续顺水漂流,在漆黑的夜里喊了几声“救命”。

  “从水里出来,我也听到几个喊救命的,声音不大。”胡坚跃说。

  身上只穿着短裤,手上戴着手表,谢勇在水中艰难地游着。

  游着游着,他发现前面有个闪着荧光的救生圈,他奔着游了过去。

  一起漂流

  “我漂着漂着,突然一只手搭在我的救生圈上。”胡坚跃跟记者比划当时的情形。“侧头一看,是个人!当时心里很紧张,我觉得他也很紧张,我怕他抢我的救生圈,都没有说话。”

  “那种情况下,一个救生圈,两个人够不够用?如果对方不给,争抢就都危险了,我不说话。”谢勇说。

  两个人沉默着,都搭着救生圈,继续往下漂。

  谢勇担心一个救生圈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他的双脚不停地划水。过了一会儿,他看到第一个漂浮物,但是没有抓住。又过了不知多久,看到第二个漂浮物。

  “是船上类似于洗拖把的塑料桶,比较大。我赶紧去抓住。”胡坚跃把这个塑料桶套在了脚上,继续游。

  江面上,来来往往有不少的船只。他们对着船只拼命喊救命,但是距离太远,都没有回应。

  “喊了很久,两个人都累得喘粗气了。”谢勇说。歇了会儿,他对胡坚跃说“我们轮流喊吧,你喊两声,我喊两声,我先喊。”

  谢勇回忆,大约过了一会儿,他们漂到一个“方方的东西”旁。他脑袋很清醒,抓住了它,“我抱着,摇都摇不动,这下我踏实了,我们有救了”。

  后来,他们从海警那里得知,这个“方方的东西”是航道里的航标灯。

  “兄弟俩”就抱着这个航标灯,两个人敲击它,呼救。

  雨还在下,不过小了些,看到江面上的船只,他们拼命地呼救。有一艘船靠近,船上的灯光还照到了他们。胡坚跃借着灯光瞄到了谢勇的样子,“一个60岁左右的老头”。

  “我们呼救了,但是船走了,可能没看到我们。”胡坚跃说,我们相互打气,叫对方挺住。过了一会儿,一艘船的灯光又照到了他们,“又大声呼救”。

  “船上的人好像看到我们了!我们一边敲一边喊救命。”胡坚跃回忆。

  “但是隐约看到船上的人打了电话,我估计是报警了。”胡坚跃对记者说。

  又一次与被救的机会错过,“兄弟俩”心里都有些失望。胡坚跃转念一想,还有机会,他们继续鼓励对方,“挺住”。

  据胡坚跃回忆,大约过了20多分钟,一艘海事船开了过来。

  一起漂流了大概3个小时的兄弟俩,被海警救上了船。

  终于获救

  披上海警给的毯子,死里逃生的“兄弟俩”坐下来说话,惊魂未定地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

  “你是我的第一个救命恩人,海警是我的第二个救命恩人。”谢勇对胡坚跃说。

  两个人开始回顾相遇前的经历,并相约要保持联系。

  至今未婚的胡坚跃,这次是一个人旅游。他说,他很幸运,但是同行那么多旅客遇难,心里很难受。

  妻子沉在了船里的谢勇说:“1982年跟老伴儿结婚,34年了……”他停了会儿,“这么大的灾难,400多个人,有的一家几口都没了……”

  谢勇哽咽着,说不下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