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菜心 图:赵小猴
【上层会客室】
茅于轼
中国经济学界自由市场学说最为坚定的支持者。1929年出生于南京高知家庭,父亲茅以新是铁路机械工程师,伯父茅以升是著名桥梁专家。1979年提出择优分配原理,奠定其经济学重要地位。近二十年从数理经济学转向人文经济学的研究。
“我们对于赚钱的认识有巨大的误区,我们认为赚钱就是有害别人,赚钱就是剥削,这是大错而特错。赚钱是为别人服务,你不为穷人服务你怎么能赚到他的钱呢?”
进入采访室的时候,83岁的茅于轼正在刷手机,看见记者来了,一旁的夫人帮他把手机收起来,顺便为他整理了衣领。出席任何活动,茅于轼与夫人几乎形影不离,除了两老之外,不带任何随行人员。一位采访过茅于轼的记者朋友告诉我,夫人有点像茅老的经纪人,打到家里的工作电话一般由她先过一遍。
这不光因为茅于轼的耳朵不太灵光,更重要的是,他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点开茅于轼的微博评论,言辞激烈的言论不在少数。
对于自由的认识,这位白发苍苍的自由战士比任何人都理智。
他最近一次挑动大众神经的言论事关钓鱼岛,当多数人被点燃爱国热情时,茅于轼依旧却保持了他的独立性,“这不过是政治家与外交家在谋求职业利益,等到他们真正关心民生了,世界才能太平。”他知道网上有很多人骂他,老人只是温和地回应,中国的学术界需要批评意见,但批评一定要从善意出发。
在去年获得“弗里德曼促进自由奖”的颁奖典礼上,他这样说过,“我写了一本书,题目是《给你所爱的人自由》,而且我还说,也要给你不爱的人以自由。”
演讲结束后,一位小伙子忽然冲到前排要求合影,老人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紧张与不悦。夫人接过手机,茅于轼与小伙子挤坐在一张凳子上,面向镜头微笑。没过多久,小伙子又追上来说照片没拍进去,夫人再次接过手机,招呼着茅于轼停下来,重新拍了一遍。
Q&A
【对话茅于轼】
上层:您说过“赚钱是为了花钱,都以为花钱容易,所以没有一本讨论花钱的书”,您有计划出本书讲怎么花钱吗?
茅:我从今年才开始研究怎么花钱的问题,但这个问题是值得写一本书的。新加坡有钱,印度没钱,但印度的幸福感却高于新加坡。当你还要解决温饱问题时,幸福感与钱关联很大,但当你变得富有之后,幸福感与钱的关系就越来越少。今年世界银行把中国提升为中等偏高收入国家,可以说我们已经越过了小康,中等偏高了,所以我们需要研究钱以外的跟幸福有关的关系。
上层:那您觉得钱要怎么花?
茅:现在武汉长江上有很多桥,为什么?我们把钱花在这上面了。所以怎么花钱决定了我们这个社会看见什么东西,还有看不见的东西,人和人的关系。我到印度去,印度有很多学校,都是专门为穷人办的私立学校,还有一些商店专门为穷人的,卖的东西档次比较低,价钱很便宜,有些食品是高档商店里面快过期的,穷人就买了,这种商店赚不赚钱?赚钱,好不好?太好了。这就说到我们怎么花钱,要花对社会有好处,特别是对穷人有好处,这样花钱是非常有价值的。我赞成诸位打出租车的时候给小费,不是说这个钱有多大意思,而是讲一个交换双方都受到好处,花钱是利人利己?还是损人利己?一般的消费都是利人利己。
上层:赚穷人的钱是否有悖于您说过的“为穷人办事,为富人说话”?
茅:我们对于赚钱的认识有巨大的误区,我们认为赚钱就是有害别人,赚钱就是剥削,这是大错而特错。赚钱是为别人服务,你不为穷人服务你怎么能赚到他的钱呢?所以一个社会有很多为富人服务的企业,恐怕太多了,我们要更多地为穷人服务的企业,而且它能赚钱。
上层:中国GDP都世界第二了,为什么普遍还是觉得不幸福?
茅:我们为什么痛苦?因为很多人做了钱的奴隶。举个例子,大家吃自助餐,你付了几块钱可以吃个饱,我们花钱是为了享受,不是为了把钱花得值,但很多人吃自助餐的时候不是为了享受,而是想着我要把本钱吃回来,吃得肚子很撑,很难受。不只是钱做了我们的主人,还有房子等等,不做奴隶的方法就是保持你的独立性,你有自己冷静的思考和正确的判断,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你就变成奴隶了。
上层:您有什么好建议能提高幸福感?
茅:不丹是一个很小的国家,那个国家经济非常落后,但是那里的老百姓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我觉得幸福是一个分数,分子是现实,分母是期望。现实是不太好改变的,我现在一个月赚五千块,我要变成赚六千块,可能比较难,但是分母是很容易改变的,分母就是你的期望,我赚了五千我不满意,我要赚一万,你的幸福感就小了,我觉得我挣五千挺好,我按照五千的收入安排我的生活。你的分母就小了,你的幸福感就上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