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夜
曾经红火的生意
都冷清下来了
像“流水线”一样的化妆摊,如今多数连摊主都没有
厚街购物广场,是厚街镇老牌的商业广场。曾经从下午开始,商场三楼的化妆摊上都会坐满了面带倦容的女孩。花上15块钱,用各种不知品牌和成分的化妆品,遮掩住因熬夜而变得粗糙的皮肤和黑眼圈。然后离开这里,走进一家家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
19日傍晚,这里却空荡荡的,多数摊位连摊主都没有。“以前化妆的女孩一个接着一个,像工厂里的流水线。”摊主华仔今年刚刚30出头。
他知道怎么描画能让人在灯光下看起来更美,也可以用特殊的方法遮掩脸上的瑕疵,所以他的生意最好,相熟的女孩也最多。
现在,华仔其实已经放弃了这里的摊位,承包费交到年底,但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来过了。
入夜,东莞城区的文华路上灯火通明,这里是当地有名的美食一条街。
曾经,这里也是那些女孩消夜的地方。一过23时,寻欢客就会领着女伴来这里,之后的去向一般都是各种星级酒店。这里的餐馆也有了自己“习惯”:18时到22时,接待的多是普通顾客;23时至次日凌晨,接待的多为寻欢客和女伴。
通过时间判断来者身份只是一种方法,这条街上的经营者,无论开的是餐馆、便利店还是水果店,眼睛都“毒得很”,从街上经过的女性,他们大都能迅速判断其职业,甚至有的还能通过穿着,判断其工作场所的档次。
不过,现在他们不用去判断了,因为不管是18时还是23时,甚至凌晨2时,来这里的都只是普通女性。与之对应的,是他们午夜生意的清冷。
当地人请吃或聚餐,一般都不会在饭店流连到很晚,而且除非必要,酒也喝得不多。
在某文化单位工作的高先生,7年前从东北迁居东莞,除非接待东北来的朋友,一般都是晚上10点之前,饭局就结束了。
因东莞“性都”的称号,从前很多朋友来这里,都要去体验“莞式服务”,高先生只好领着朋友们,吃饭之后走进沐足、KTV或者桑拿。最多一晚他花了七八千块。
扫黄对于高先生来说,节省了接待朋友的开销。凌晨1时,文华路上人流稀少,亮着空车牌的出租车,守在为数不多的还有顾客的餐馆门外。
车行一路,先后经过了花园新村和万江街道的一条美食街,那些餐馆的大门敞开,灯火通明,但就餐者寥寥。在年轻的出租车司机看来,以后,东莞就没有夜生活了。
保健品店老板李华强也是这么想的。来自广西的李华强今年不到30岁,去年兑下的这间保健品店,“附近酒店桑拿多,她们一买都是几十盒(安全套)。”当初因为这个“好位置”,李华强额外多花了一两万块钱。
转过年来的扫黄,让李华强生意急转直下,现在一天也就卖一两盒,购买对象全是周边的居民。
来自统计部门的数据显示,前三季度,广东省实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20762.19亿元,同比增长11.8%,增幅与上半年持平。扣除物价因素,实际增长9.9%。
而东莞市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1197.54亿元,同比增长8.6%,增速比上半年提高0.1个百分点。低于全省总体水平,甚至低于扣除物价因素的全省总体实际增长水平。
第4日
艰难支撑的工厂
和破产转行的老板
曾有工人近百的老板,卖掉厂房和设备给工人开完工资,身上就剩下不到1万元
12月20日,淅沥了一天的小雨终于停了,但天上依然有云层。厚街工业区内,一家制鞋厂挂出了“招工”的牌子。临近年底,很多工厂都缺人,招工的牌子比比皆是。
制鞋厂老板姓康,来自江苏。除了这间工厂,还在寮厦村的鞋业批发商场开了一家成品鞋店。
对于做鞋业近10年的他来说,进一步发展有两个难题需要克服。一个是持续走低的利润,几年之前,生产一双鞋利润有几块钱,有的款式能达到十几块钱,去年一双鞋的利润就降到了一两块钱,今年很多时候只有几毛钱。
与利润下滑成反比的,是用工成本的增加。一个普通工人,包吃包住月工资3500元。这是同行业中,能招到人的最低工资标准。目前康老板的工厂里有30多名工人,缺口近20人,“要是下海的厂妹能回来一些就好了。”
康老板原来的打算是积累一定资金后,上自动化程度更高的大型生产线,慢慢培养自己的品牌,“利润低也得做,总不能像对面那家厂停工吧。”
康老板口中的“对面那家厂”是一家生产圣诞用品的工厂,一直都是接国外订单,但是去年订单减少,老板干脆就不做了。厂房闲置了一年,无人问津。
“我们这些小企业没有技术优势,只能靠压低价格,缩减自己的利润,路越走越窄。”乔先生曾经开了一家生产电子元件的工厂,给国外一些企业做代工,2009年扩大规模后有近百名工人。
进入2010年,欧美经济萧条,乔先生的工厂连续几个月接不到订单。“厂房和设备都低价卖了,付给工人工资之后,我身上就剩下不到1万块钱。”乔先生现在做二手设备回收的生意。几乎每天他都会开着自己的面包车,在厚街镇和虎门镇的工业区转,偶尔也去远一点的长安镇。
看到有工厂挂着“出租厂房”牌子的,乔先生就会打去电话,问对方是不是有二手设备要卖,“这两年破产的工厂太多了,而且收购价很低。”
为了存放这些二手设备,乔先生在厚街租了一个近千平方米的旧厂房,租金很便宜。仓库里多是中小型设备,乔先生缺乏本钱,而且他觉得大型设备不好转手。100多台氩弧焊机集中在仓库一角,以松下、林肯等知名品牌居多。
在乔先生的计划中,他准备攒够一定数量,请工人整合修理一下,然后成批卖出去。就在上个月,乔先生一个朋友,在这里用两台机器组装出一台能用的。
全新的氩弧焊机,最便宜的松下品牌以前也能卖到两万多块。“实在不能用的,我就拿去卖废铁。”乔先生说。
第4夜
扫黄查处的珊瑚酒店
已大门紧锁
当地人说,扫黄带给东莞的是一时疼痛,电子制造业的困境才是东莞的主要桎梏
晚上7点,莞太路边的喜来登大酒店灯火通明。10个月前,央视曾曝光这里富豪会所存在色情服务。300多天过去,如今在外围已经看不出富豪会所存在的痕迹。
“对不起,我们现在只提供住宿及餐饮服务,没有桑拿服务。”这是该酒店前台,对所有询问客人的统一答复。
几百米外,康乐南路旁边小巷的四川面馆里,老张在感慨生意难做,面馆销量跌到了从前的三分之一。“一月份房子到期,我就回家不来了。光指望那些打工仔打工妹,赚不到什么钱。”老张说这话的时间是12月20日晚上8点,他的小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
康乐南路是厚街的商业中心街路,当地人称步行街。
从东风路到珊瑚路之间这段,店铺林立,品牌服装、婚纱摄影、珠宝首饰……直到晚上11点,这里都是人流如织。
康乐南路周边,分布着相当多的沐足、桑拿和酒店,这里曾经吸引了整个珠三角的客人,停在酒店门外的车牌,从粤A到粤Z(港澳进入内地车辆)都有。
珊瑚路上,一辆警车停在路边,警灯无声地闪亮着。距警车几十米外,就是已停业的珊瑚酒店的大楼。1998年开业的这间酒店,和喜来登酒店是同一投资方,扫黄风暴中被警方查处。如今酒店大门紧锁着,扶手上落满了灰尘,印有“整体出租”字样的条幅已经有些褪色。
午夜已过,警车悄然离开。康乐南路上的店铺纷纷关门打烊。还亮着灯的,大都是沐足、桑拿和酒店。
很多两轮和三轮摩托车在厚街镇的主要街路上穿行。一年之前,这些“摩的”的后座上,曾经坐着花枝招展的女孩。如今,“摩的”大多空驶,期待着行人向他们招手。
凌晨3时,厚街终于沉寂了下来,酒店和会所的霓虹灯渐渐暗去,街边的饭店和排档也归于平静。
某时尚宾馆的前台,小李刚给几位客人办好入住手续。对于这个20出头的女孩来说,很知足有现在这份工作,至于“下海”,她从来没想过,“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教育我做人要踏实。”
支撑起城市经济的,永远不会是色情产业。支撑起这座城市的,只能是那些平凡工作岗位上的打工仔和打工妹们。
就如很多人表达的那样:“扫黄带给东莞的是一时疼痛,电子制造业的困境才是东莞的主要桎梏。”
远处,厚街工业区内,已是一片黑暗,只有一些工厂的大门处,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21日上午,莞太路上车辆很多,轿车、面包车、大客车,还有工程和运输车辆。十几年前,这条路上,跑的最多的就是大货车,他们把东莞的产品运往虎门港、运往深圳,然后发往世界各地。
跟国内很多城市一样,东莞的地铁也在“如火如荼”地修建中,其中2号线就是沿着莞太路,一直延伸到虎门镇的白沙村。
乘高铁从虎门站到深圳北站,最快只需1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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