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争的历史事实是:自炎帝神农将其诞生地和早年活动区域称作“随”以来,这里就一直叫“随”,如同世界上最著名的罗马、雅典一样历史悠久和意义深远。

  史载,周武王大封同姓四十人时,随始建国,国君为侯,姬姓。但《路史·国名纪甲》上说:“随侯,炎裔”,是为“姜姓”;又在《元和姓纂》中对“随”姓注释为:“炎帝裔,随侯之后”。这就证明,早在夏、商之时,就有一个姜姓随国了。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实行郡县制,改为随县,属南阳郡管辖。魏晋时期升为随郡,晋武帝封宗室司马迈为随郡王。南北朝时,西魏杨忠控制随郡后,又将其升格为中央制下的一级地方行政机构州,随州自此产生。北周明帝封杨忠为随国公,杨坚袭爵后又封随王。后杨坚废北周静帝,自立为皇帝,即以“随”为国号,因忌“随”有“辶”走之意,不吉利,便去“辶”为隋。从随州发迹的隋文帝在政治上十分偏爱随州。虽在行政体制上采取“存要去闲,并小为大”的原则,但随州的管辖地盘却在扩大,领随、土山、安贵、顺义、光化、平林、上明、唐城等8县。这是随州历史上最为“疆界旷远”之时,居民竟达到47,193户,较之盛唐天宝元年的22,750户翻番还有余。此后“为郡、为州、为县,建置不一,而随之名历久未易”。

  为什么“随之名历久未易”?而我们的家园又何以称随?这对随州人实在是太重要了。就像一个人,一辈子都在琢磨父母给自己起的名,思考着怎样做才真正不枉费父母的一片心!

  “随”来源于《易》。其实整个中国,甚至包括日、朝、韩和东南亚各国的传统文化之根都源于《易》。随州所特别的是,创造《连山易》的炎帝神农诞生于随州厉山,“故又以列山、厉山为氏。以八卦为连山易,故亦曰连山氏”(《通志·三皇纪》)。《易经·系辞传》上说,伏羲始作八卦,神农氏将八卦演绎成六十四卦而成《连山易》,黄帝再发展为《归藏易》,周文王最终定格为《周易》。“随”在六十四卦中排序为十七,卦画为 。在仓颉造字前的远古时代,也就是说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文字之前,随的符号即是 。

  创造《连山易》的炎帝神农,为什么把家乡取名为随?卦辞上说:“随:元、亨、利、贞,无咎。”意思是指,随,具有根元的、亨通的、利益的、贞正的德性,做任何事都是没有灾咎的。此卦为大吉。随( )的卦义有随顺、随和、随众、追随等,但其核心精义正如其彖辞中所言:“天下随时”,即天下万事万物,都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所以“随时之义大矣哉。”在当代人的语境中,所谓“抓住机遇”、“与时俱进”,只不过是“天下随时”的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的一种新提法而已。“天下随时”的重心,“在于教人明白顺时而动的道理,但更须要明白顺时而止的作用。……知动而动,知止而止,动便得元、亨、利、贞而无咎的妙用,止便得大、亨、贞而无咎的晏息。”这便是对“随 ”的辩证认识,其精义之深邃正在于此。

  而“随 ”的经济文化特征却是商业性的。《系辞传》中说:“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意思是驯服牛马,拖载重物,致达远方,以沟通有无,便利世人,这些作为,都取随卦之义。所以在当时神农的居住地厉山,我们的先祖们“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由此可见,炎帝时期,“随”地的经济、文化中心地位已经确立。但随着始祖生活的西移,也就是说,随着人类活动中心的转移,经济中心、文化中心也发生了转移。相对讲,随州便逐渐偏远,慢慢滑向了经济、文化、政治的边缘。这是我们所不愿看到的事实。

  然而从整个历史发展进程看,随州基本上跟上了历史前进的步伐,有时甚至有超前现象。在远古,炎帝神农在随州“创耕耘、植五谷”,最早进入了农耕文明时代。一进入奴隶社会,随州就成了诸侯国。而在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的春秋战国时期,随州则走在了最前面,出现了像季梁这样的大政治家。在进入封建社会后,最强大的隋唐帝国的开国皇帝们,是从随州发祥并走上历史舞台的,随州无疑起到了他们的政治跳板的作用。随州也出自己的大人物,元末明玉珍带领的农民起义军,左冲右突,节节胜利,逐步发展壮大,最后在重庆建立了大夏国。这里我们无意于谈帝王文化,只是考虑到,在阶级社会里,国家是阶级利益的最高表现形式,也是当时文化的集中代表——主流文化,这是不能回避的历史事实。可是,这些发达了的帝王们,在享尽了皇袍加身的荣耀后,却忘掉了儿时取暖的旧襁褓,根本没想把随州上升为京都,随州也就始终停留在州县这一级地位上,因而随州文化总是带着浓郁的土气,在方圆百十里土地上飘香,却难以跻身华夏高雅文化的大堂。尽管号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编钟在随州出土,却因私心的曾侯乙隐藏在冥府里独自享用了2000多年,而减去无限光彩;现在重见天日,又被擦拭光亮后陈设于异地而大放异彩,留下一个积水的墓坑却自掏腰包搞脱水治疗,好歹也算个急救措施,然而彻底恢复是需要时间的。但我们毕竟有了费孝通老先生所说的那种“文化自觉”,并尽力去实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的文化自救和借鉴学习别人的好东西。随州人已经清醒了。

  然而人们对“天下随时”的精神迷失并未完全找回来,甚至有时曲解了“随”的本质含义。什么“随县随县,随随便便,不是停水就是停电”;“随州随州,不是补路就是挖沟”。当然这种调侃嬉戏也有某种针对性,可是大家说完笑完也就忘完,没谁去作深层次的思考和真正的行动。“建设随州,振兴随州”,是我们每一个随州人的事情。即使那些突破随州地域,走向全国和世界各地的随之骄子,他们久居在外,尽管乡音已改,乡俗已忘,加之见多识广,渐渐便养出了高贵气、儒雅气、潇洒气,家乡的土气也便慢慢地剥脱了。但他们的乡情依旧,乡思悠长,总在梦中不断闪现着家乡的面貌。当代古文学理论家、随籍学者顾学颉先生,一生致力于校点古典文学理论名著《随园诗话》。此书是清朝诗人袁枚的作品。袁枚退职后,为图清静,购买了南京小仓山处的一座废园。此园“旧为康熙间织造隋公之园,故仍其姓,易‘隋’为‘随’,取‘随时之义大矣哉’之意。”他与随州无任何瓜葛,选取随园为居所,纯属对《易·随》中“天下随时,随时之义大矣哉”一种哲学理念的追寻。而顾学颉先生偏爱此书,一生几校其稿,除了他作理论研究外,更是对“随园”的一片痴情。随园,当然是自己的故园,表明一个游子的思乡之情;同时又有“随缘”之义,人生随缘而居,随遇而安,保持着一种顺乎自然的良好心态。但他一生关心着随州的文化发展,尽力去做着他所能做的一切。

  长期生长在随州的乡亲们,虽心里也爱着随州,只是屁股总不挪窝,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老一套,那爱的火焰就极少找到喷发点,故而常常表现得过于温和、木讷,甚至在忙于生计时,竟会显现出一片冷淡来。如同长期呆在妈妈身边,走进走出却视而不见,闯着膀子了也不肯叫一声妈妈的那种德行。但无论我们何时何地处于何种心态,一旦被触动灵魂,那爱之力就如同涢水涨潮,势不可挡。

  而今,中国正处在文化复兴时期,随州人也找回了那“天下随时”的精神理念。然而“天下随时”的前进队伍不允许有人混日子,竞争使得人人随时都有可能被淘汰出局的危险。所以我们在领会“天下随时”的文化精髓时,重点是“随时而动”。但这种“动”,一定要动得有智慧,动得有效益,动得能成为富户、强市,动得让小康早一点来到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