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家园”:

  建幢楼花20多万元,多半要负债,图的是家的念想

  山区农村建房有多贵?

  雍根稳说,靠着公路的人家,尚可租卡车从县城运回建材,而住在山上的人家,只能用板车将石料拉上山。深山中第十组的村民,需要肩挑手提5公里,才能将建材搬上去。

  雍根稳的儿子在十堰市读大学二年级,本不需要在村里建新房,可雍根稳今年还是建了一幢,和大多数人一样,三间两层楼。

  “从旬阳县拉回来的建材,沙子150元一方,石头100元一方,砖6毛钱一块,水泥360元一吨,都比山外贵,房子建好花了22万元。”雍根稳说,建房款中有10万元是贷款,有4万元是借款。虽然多半负债,但他不以为然:“谁家建房子不借钱呢?”

  孩子正读小学三年级的村民石丙友,常年在灵宝矿上打工,建房子仍然借了3万元的债。杨乾章的儿子在西安建筑工地打工,自己在村里办了个木材加工作坊,翻修新房也欠了几万元债。除结婚、改善居住条件之外,对于多数村民来说,耗费半生心血建房屋,更像是一个符号,代表着家的守候。待年老体弱之时,在城市无立足之地的他们,还有家可回。

  “城里就是个苦钱的地方,农村人想定居下来,不容易。”雍根稳说,他20多年前就去了灵宝打工,在金矿上摸爬滚打多年,算是村里最早出去“闯世界”的人物。他还与人合伙开了个小金矿,一度是村里的有钱人。然而年纪大了,又因金矿赔了钱、欠了债,他只好在2007年重返村里,做了村支部书记。

  像雍根稳这样年过50的第一代农民工,村里还有很多,他们更多还在乡间建筑工地上干活,或者去邻近的陕西旬阳、镇安等县城里去做零工。

  “家是什么?就是房子、老婆、孩子呗,有房子就有个念想,农村人都认这个理。”计从沛说,每到年底,这个“念想”就格外强烈。

  “一过年,娃子们就都回家了,热闹个把月,就都走了,剩下些老弱病残。”年近80岁的老人雍省牛说。

  “越是到老了,越没有本事出去挣钱,越建不起房,所以大家都宁愿早点借钱建房子,趁年轻出去打工还钱。”雍根稳说,农村人讲究人情世故,谁家都会遇到大事,有事情都会相互帮衬。而建房子显然是大事,“为建房子去借钱,不丢人。”

  摇晃的“建房梦”:

  受经济形势影响,打工收入减少一半,去年村里只有6家建新房

  在虎坪村,许多家庭至今未建起一座房,未能搬出深山,但建房始终是他们的奋斗目标。

  “1997年有30多户从山上搬下来了,住到了公路旁,之后也曾零星地搬迁,但因为没有整块建筑用地,山上的村民下山后又没有田可种,因此整村搬迁的计划一直没实施。”雍根稳说。

  村民们主要靠外出打工的点点积累,实现自己的建房梦。然而,外出务工现在算不上稳定的收入渠道。“去年以来,城里很多工地都停工了,矿山也停工很多,没啥好活计可做,上半年村干部上门统计,大家的打工收入减少了50%左右。”雍根稳说,今年夏秋季节,村里甚至出现了一股短暂的“返乡潮”。

  返乡回家的农民,并不愿将自己束缚在田地里,大多搞起养殖。可是,去年以来马头羊肉价格锐减,“过去一斤羊肉35元左右,今年能卖到27元就不错了!”一位村民说。

  打工收入锐减,受影响的首当其冲便是村民盖房。杨乾章的木材加工铺,是村民盖房的必经环节。往年一年有三四万元的利润,但是去年他只接到8个订单,还有两个是邻村的。“一年到头才万把元钱,真不知道啥时能把债还清!”杨乾章说,去年他儿子结婚,修房子时出了事故,赔了几十万元。

  计从沛介绍,2014年虎坪村有8户人家建新房,2015年只有6家了,随着打工经济的不景气,村庄也越发凋敝了。

  11月18日结婚的杨坤宝,是虎坪村最近结婚的年轻人,他将2009年建的两层楼房进行了翻修。“就当是新房吧,重新盖肯定盖不起”,他说,自己这两年在杭州的服装厂工作,一个月3000多元工资,但今年厂子倒闭了。

  在虎坪村,几处废弃的宅基地旁,新房渐次排列。但计从沛介绍,这些旧宅并非无主,也从未转让,“没准哪天,他们就从城里回来把房子建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