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汉

  会说普通话的女孩你合(化名)充当了张明安的翻译。

  去武汉之前,她和小她三岁的弟弟比机住在大凉山深处的特木里镇日噶村,她读到初一便辍学回家照顾年迈生病的奶奶。

  15岁的她已经有1.7米高,有着彝族孩子少有的白皙皮肤。来到武汉后,她帮着老师一起照顾年纪小的孩子。

子墨艺高规定每晚彝族孩子可以看两个小时电视。澎湃新闻记者 张维 图子墨艺高规定每晚彝族孩子可以看两个小时电视。澎湃新闻记者 张维 图

  由于水土不服,有的孩子身上起泡、灌脓。有的孩子头上长满虱子。还有的孩子不爱洗澡,不换衣服,吃饭时宁愿蹲在地上也不去餐厅。余婷记得,一开始她教他们排队打饭,但每个人都向前涌,没有排队的概念。

  曾有一个孩子跑步时绊倒在台阶上,下巴被戳破了;有两个孩子在床上嬉闹,从上铺掉下摔断了手;还有的孩子捡来打火机、剪刀放在床下。考虑到孩子的安全,张明安要求子墨艺高的老师24小时在校,每月只放一天假。学校目前有7名全职教职工,除了余婷和张明安,一名授课老师,一个门卫,剩下的三个人都是生活老师,他们分别是余婷的妈妈、阿姨和姨夫。

  采访期间,张明安不时照看附近正在玩耍的孩子。他在学校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几乎每晚都查看当天的监控,能及时发现孩子去了哪些不安全的地方。

  更令人苦恼的是,他们没有固定的场地,成立两年内搬迁了两次。起初位于洪山区的场地被拆迁,2017年5月他们不得不搬至江夏区秀山加油站附近原区粮食学校,但那里设施差,经常停水,下水道也常堵,不宜居住。

  2017年12月底他们找到了现在的处所。这原是一所旧厂房,位于江夏区一条狭窄的巷子内。总建筑面积近三千平方米的院子里有两栋四层楼房,一边作宿舍楼,一边作教学楼,还处于装修和建设中。

  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是一片水泥空地。彝族男孩子们整天聚在院墙边的乒乓球台上打球,或踩在滑板上从地势高的地方冲下。女孩们大多趴在走廊上的小凳子上玩布娃娃,翻看字还不能认全的漫画书。他们彼此之间说彝语,见到陌生人来大都低着头跑开,或是腼腆地抿嘴笑。

  余婷和张明安试图把这里建设成一个真正的学校。根据孩子的学习水平,他们将60余人分成不同的年级,设置了语文、数学、美术、音乐和舞蹈等课程,并安排了详细的作息课程表。事实上,大部分孩子的水平和学力有限,直到去年下半年,学校才开设了六年级课程。

  余婷教四六年级,张明安教三五年级,还有一名叫张玉蓉的老师教一二年级——她是张明安老家的朋友,此前教过幼儿园和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

3月24日,公益人士来给彝族孩子做活动,教他们如何使用罗盘。澎湃新闻记者 张维 图3月24日,公益人士来给彝族孩子做活动,教他们如何使用罗盘。澎湃新闻记者 张维 图

  余婷设计的作息表规定孩子们每天早上6点半起床,上午上四节课,中午午休两个半小时,下午上完两节课,运动一小时,晚上9点睡觉。

  3月28日,子墨艺高迎来了今年搬家后的第一堂课。三四年级坐在同一间教室,半小时里,张明安教了三年级的学生们7个生字,然后给他们布置作业——写日记。

  除了学习,张明安和余婷还要求孩子们要轮流帮厨,打扫卫生,说是培养他们独立生活的能力。

  全校五六十个孩子的饭菜由生活老师负责。安么木扎经常去厨房帮忙切菜,有时她要翘掉第三、第四节课。因为如果没有学生帮厨,生活老师忙不及,有些学生可能会吃不上饭。

  出路

  安么木扎是2016年冬天从大凉山来到子墨艺高的。她一生下来父母便离婚了,爸爸再婚后又有了三个孩子。农忙时期,爸爸下地干活,就让她请假回家照顾弟弟妹妹、做饭、放牛。有时她一周只能上三天学。

子墨艺高舞蹈房的乐器。澎湃新闻记者 张维 图子墨艺高舞蹈房的乐器。澎湃新闻记者 张维 图

  安么木扎的姑姑阿妹说,木扎的后妈经常打骂她,因此2014年,武汉爱乐音乐学校去四川接孩子时,姑姑为她报名了。木扎坐上大巴车,隔着玻璃看裹得厚厚的爸爸和奶奶,哭了,她不想离开家人,“但奶奶又想要我更好。”两年后,她转到了子墨艺高。

  2017年春天,《出彩中国人》的编导发现了子墨艺高,包括安么木扎在内十几个唱歌不错的彝族孩子组成了彝族合唱班,登上了央视舞台。

  第一次彩排时,进场灯一打开,所有孩子都哭了。因为害怕,他们不敢开口唱,跳舞也放不开。经过老师和工作人员的多次鼓励后,他们才慢慢适应。

  彝族合唱班的表演打动了许多观众。接着子墨艺高相继被邀请参加辽宁卫视《中国好人》、央视《回声嘹亮》等节目。越来越多的社会人士慕名来到子墨艺高。

  张明安穿梭于正在装修的教室里,向访客介绍这里将会有舞蹈房,计算机房,绘画室。他希望每个孩子能培养自己的兴趣,找到自信。他指着教室里一张积灰的电子琴告诉记者:“这是安么木扎专用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