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2日,江夏区教育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第64条,责令子墨艺高停止非法办学活动。
江夏区教育局负责此事的规划办主任胡经友表示,子墨艺高的场地和规模都不符合法律规定,教师没有出示教师资格证,不能开展九年义务教育,“它是艺术类培训,没有在教育部门登记。”
张玉蓉向记者出示了其教师证,余婷提供了2018年1月20日获得的中小学教师资格考试合格证明,张明安称他的教师证找不到了。
记者从企业信息网上了解到,子墨艺高是在武汉市洪山区工商行政管理和质量技术监督局登记成立,经营范围是文化艺术交流策划,美术书法培训,音乐培训等。
除此之外,武汉市民政局办公室工作人员戴良军称其在民政局没有登记记录,亦不属于社会组织。
既然子墨艺高既无办学资质,又非社会组织,缘何存在两年之久,直到今年孩子们才陆续被接走?
子墨艺高最早所处的武汉洪山区教育局胡科长告诉记者,因子墨艺高属工商注册,不属于教育局管理范围。
江夏区教育局规划办主任胡经友则告诉记者,2017年5月子墨艺高刚搬到江夏区,江夏区民政局便向区教育局提供了这一信息。
经江夏区民政局要求,子墨艺高曾在2017年6月14日递交了68份委托书和91份户口本复印件。律师丁金坤认为张明安提供的家长签字的全权委托书只能部分有效。父母是法定监护人,监护职责非暂时、紧急情况下不能转委托。而且学校全权处理小孩事务,授权太大。此外,父母把监护权委托给无办学资质的学校,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
由于子墨艺高没有遵循通知停止办学,2018年1月22日,子墨艺高公司被武汉市洪山区工商行政管理和质量技术监督局以“通过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联系”为由列入经营异常名录。与此同时,武汉市政府给大凉山政府去函,要求家长来接回孩子。
针对没有办学资质一事,张明安在4月20日向江夏区教育局规划办主任胡经友提交了“非盈利性九年义务教育”办学资质申请。胡经友收到后表示,只要子墨艺高具备法律上规定的场地、校舍、师资等各方面的条件,教育局会全力支持。
捐赠存疑
除了办学资质问题,江夏区政府认为目前子墨艺高所在地存在较大安全隐患,消防、电路、食品卫生、房屋等安全不达标,以及利用孩子广泛接受社会捐赠,但捐赠物品的使用并未受到有效监督。
在记者采访期间,有的是企业员工来完成单位要求的公益活动,有的是大学生来做志愿者,有的是培训机构来上绘画课。爱心人士捐献衣服、食物、玩具、书籍等物资,张明安接受后并没有进行统计。
他解释称,由于刚搬过来,办公室没有建成,很多工作无法进行。他表示,此前在旧址处曾在校门两边的墙壁上公示接受的物资捐赠情况。
曾去过旧址的大学生志愿者去年9月份曾向子墨艺高捐赠过二十床床单被罩,簸箕,笤帚,热水瓶等。他们却表示从未看到过公示。
张明安表示,在子墨艺高,他和余婷承担了所有孩子的生活、学习费用,一年花费100多万。
余婷和张明安都是赤壁人。从小学习画画的余婷曾就读于华中科技大学武昌分校视觉艺术学院,她从大二开始创业,对艺考生做艺术培训。
余婷因朋友关系认识了大她19岁的张明安,两人都喜欢书画,便渐渐发展成恋人。
张明安自称大学毕业后跟人合伙开过超市,当过化妆品总代理,做过高铁工程,进行过教育等,赚了不少钱。
余婷大学毕业后,便和张明安一起做培训学校。曾任华中科技大学武昌分校艺术学院院长杜沛然是余婷的老师,他称余婷做培训班 ,“赚了不少钱”。
张明安称,他们如今忙于子墨艺高,已经不从事培训业务,只做投资。
余婷的父母起初不同意她把这么多孩子从大凉山带回来,但余婷坚持。母亲王炳乐称,2016年春节到学校和孩子们一起相处后,觉得他们实在可怜,便同意了。父母前后还资助了余婷50万元左右。
张明安称子墨艺高不接受外界捐款,但记者发现他们不排斥项目捐款。
子墨艺高院子左边的墙壁上有一张列满捐款人员名单和金额的海报,有50元的,也有200元的,显示着厨房工程项目接受捐赠的情况。还有人自筹了52500元替子墨艺高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只是这两笔费用直接用于项目,未经张明安之手。
与此同时,张明安与朋友一起成立了“三土子墨艺高抚孤育英慈善关爱基金”。记者搜索发现,在武汉市慈善总会网站上,一个由湖北三土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于2017年8月发起设立的“三土·子墨艺高抚孤育英慈善关爱基金”,旨在帮助子墨艺高培训机构。截至2018年4月18日,已经接受到捐赠36次,资金共15万余元。
对此,张明安解释道,“如果实在有人要捐款,可以放到基金里。”
去与留
曲比已经回去三个月了,他仍旧住在伯伯土良家。这是一栋有三间房的平楼,房子有些破败,凌乱的屋内茶几上摆了两瓶酒。54岁的土良原本在乡政府上班,因为身体抱恙,几年前开始修养在家,每天喝酒。
曲比和妹妹进入布拖县特木里小学,分别读小学六年级和小学四年级,班主任罗老师说,他刚来时不太适应,现在已经慢慢变好,上课能回答问题,和同学关系也不错。
由于曲比兄妹是孤儿,布拖县民政局每个月给他们发放600元。布拖县民政局一位负责人称,今年1月份开始,民政局和学校签订协议,必须让每个孤儿有学读,但曲比说自己“读不动了,再读就老了”。
他想小学毕业后,去武汉学厨师,“张校长给我联系好了,本来4月份就可以去学,之后再学做糕点什么的。”他还打算以监护人的身份带妹妹去武汉读书。
回去的孩子基本上都读上了书。近几年,布拖县实施“控辍保学”政策,很多孩子都回到学校读书,家长也越来越认识到读书的重要性,但尽管如此,布拖中学整个高中部一共一百多人,其中高一年级八十几人,高三年级只有十几人,流失的学生有些去打工了,有的回家结婚,有的去了外地读书。
仍留在武汉的沙雨和你合都想离婚,离一趟婚要赔近乎20万彩礼钱,两人打算努力挣钱还清礼金。她们现在工作的这家美容院环境干净,员工和顾客基本都是女性。作为实习生每月能拿1500元工资。你合想赚钱在武汉买房,把家人接过来。她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会想念爸爸。
爸爸拉瓦生病一个多月后,儿子打电话回家问他是不是又吸毒了。拉瓦回忆:“儿子说,如果我又吸毒了,他也会去吸毒。”
沙雨从小被父亲骂大,离开大凉山时,没有跟父亲说,父亲颇有微词。后来她在武汉一个月给家里打四五次电话,告诉父母自己“过得好,穿得好,吃得好”。父亲又觉得只要女儿过得好就行了。
5月13日下午,安么木扎被父亲带回家了。第三天,她进入了镇上的中学重新读四年级。离家四年的她对这里的一切感到不适应。她不习惯食物,不习惯没有浴室洗澡,也不习惯一下子失去关注的生活。但她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慢慢习惯。
(为保护未成年人和受访者隐私,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