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葛洲坝建成前,中华鲟是一个兴旺的种群,它们在长江上游的合江至金沙江屏山段的600多公里江段内有16处产卵场,危起伟说。
中华鲟几乎是目前地球上现存最古老的脊椎动物,历经1.4亿年,存活至今。它们也是中国独有的鲟鱼,出生于长江,成长在大海。经过8-26年的生长,一旦性腺成熟,就从大海溯游回长江繁殖后代。漫长的海洋生活,不曾抹去它们对长江的记忆。
每年6月,性成熟的雌雄个体成群而行,由上海崇明岛长江口溯游而上,在年末抵达产卵场,停留到第二年的10、11月开始产卵。幼鱼在长江里长到20厘米左右,顺江而下,在下一年的7、8月,从长江口入海生长。
葛洲坝阻断了中华鲟通向产卵场的唯一通道。但专家们却在1981年的秋天意外发现中华鲟在葛洲坝下游的水域产卵,新的产卵场就此形成。此后32年,上游的22处产卵场“荒废”,这里成了中华鲟物种自然延续唯一的根据地,也成了寄托科研人员希望的“黄金水域”。
然而,今年9月的走访,让课题组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
从一万余尾到57尾
葛洲坝落成后,中华鲟在坝下聚集,捕捞和误伤导致数量急剧减少
这条大鱼命运的拐点,早在30多年前,危起伟就有所预料。
葛洲坝截流的1981年,葛洲坝下的沿岸渔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馈赠”。中华鲟在坝下扎堆,好抓极了。宜昌点军区紫阳村渔民王辉富记得,他划着杉木渔船,一个晚上几袋烟的工夫,就捕到7尾,每条鱼都有二三百公斤,让渔民们大开眼界。此前,当地渔民几乎见不到这么多这么大的鱼。
王辉富童年的记忆里,捕获巨大的中华鲟曾是至高的荣誉,这种荣誉不在于鲟本身的价值,而是渔夫精湛的技艺。王辉富说,“通常是几条船合力,用最好的滚钩,不能生拉硬拽,它力气大得很,容易船翻人亡。要柔着来,滚钩挂住后,由着它跑,等它累了,再用绳子圈住尾鳍拉上船。”
王辉富的父亲终其一生,只打上来一条中华鲟,像拜神的仪式一样,摆酒宴请全村人来庆贺品食,这让人不禁联想到《老人与海》里的情节。然而,和书中的大鱼一样,中华鲟的命运也在被人类改写。
中华鲟无法知道,产卵之路已被截断,它们在坝下聚集徘徊,不断尝试寻找出路,无一成功。危起伟说,这些鱼,有些可能是出生后第一次回来,却无法找到那个根植于基因的熟悉的“家”了。
随着聚集的中华鲟增多,水面、浅滩上,总能见到一坨坨鱼肉,或是断了头的,截成几段的,它们大多是被坝下发电的水轮机绞死的。王辉富记得,鱼最多的时候,远远望去,江面上浮动着一波波染红的涟漪。
“那年,宜昌的大街上,常见到用板车拖着中华鲟的。中华鲟捕捞量大幅增长,捕杀了近2000余尾。” 危起伟说。
无度的捕杀使中华鲟繁殖群体数量急剧滑坡。危起伟介绍,上世纪七十年代,长江里的繁殖群体能达到1万余尾,葛洲坝截流的80年代,骤减到2176尾,2000年仅有363尾。1983年国家禁止对中华鲟的商业捕捞,只允许用于人工繁殖的科研捕捞。
然而野生中华鲟数量的锐减,让科研捕捞的指标都无法完成。中华鲟研究所所长高勇介绍,80年代的科研捕捞指标是长江水产研究所和中华鲟研究所每年各100尾,但两家机构每年各自能捕到五六十尾已很不错。2000年后,两家每年加起来也只能捕捞二三十尾。2008年,农业部组织专家论证,估算繁殖群体不足200尾,野生种群岌岌可危,科研捕捞就此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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