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肌肉男熊抱

  太多人来找她了,今年年初“爆红”之后,余秀华就开启了“社交模式”,除了家门口常有人来访,手机上的访客更是络绎不绝,超过1000人申请成为她的微信好友,每天弹出的问候没有停过,“很多人来加我,但我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是干嘛的。”最终,她点击通过500多个好友申请。

  余秀华现在有几台手机,成了“微信控”,但她看的多,回的少,多数留言她都无暇理会。

  她去香港、去北京、去武汉、去成都,回答各种问题,朗诵自己的诗,看望脑瘫儿童,然后“搞完活动,钻回酒店里,天亮就回家了”。

  但有一次,她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5月底,在成都某书店参加一个分享会期间,突然几名赤裸上身的肌肉男出现在余秀华身后,其中一人给余秀华来了个“公主抱”。

  这张照片次日被媒体刊发,引起一片争议,有人说她做作,有人说肌肉男侮辱了诗人,更有人劝余秀华躲在房间写诗不要出门作秀。

  “坦白讲,我真觉得没什么,上来几个肌肉男,说做游戏,我想,做游戏,好啊,没问题啊。”但没想到被抱一下会招来如此多的非议,事后她觉得自己头脑简单,被算计了,骂了主办方一句“流氓王八蛋”,事情也就过去了。

  今年1月底,余秀华突然被通知,自己被选为新一届钟祥市作协副主席,但她自己连选举现场都没去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当选。”

  几天之后在北京参加凤凰卫视“锵锵三人行”节目的录制,主持人窦文涛上来开玩笑说,欢迎余主席,余秀华马上说:“别叫我主席,不然我就走了不跟你玩了。”

  雷平阳和刘年

  “北京,是刘年的北京。”如果一定要找一位伯乐,余秀华会选择《诗刊》的编辑刘年,2014年年底,刘年给余秀华打了个电话,由于余讲话不甚清晰,改用QQ聊天。此后,《诗刊》以专题形式正式推出诗人余秀华。

  说起余秀华,刘年字眼里满是感动和感慨,他和余秀华在诗中相遇,通过诗句寻找、认知彼此。

  余秀华火了之后,有很多机会去北京,“只要去,都会尽量去找他。”她打电话给刘年,在他办公室里坐着,领了《诗刊》给她颁发的年度诗歌奖状,坐在沙发上看着刘年。“他让我变成女神,我说我是女鬼。他要我对人好一点,说话好听一点,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

  刘年给余秀华带来的温暖,以拥抱和牵手的形式,留在余秀华的脑海里,最后变成诗句。

  6月,余秀华说自己两夜没合眼,“上午跑到刘年办公室,默默陪他坐了好久,没有说话,灰溜溜地下来。在楼下,往事揪心,泪流不停,诗刊的几个老师安慰我,蓝野老师拿茅台给我喝,说诗刊就是我的家。是啊,我今天回家了。下午和刘年在央视录节目,我说:如果刘年不在了,我也会死去。言及此,哽咽不已。一路录,一路哭。”

  余秀华说,去录这次节目,是“为他而去,不是爱情,就是知音啊。”

  另一个时常停留在余秀华口中的诗人是雷平阳,她谈论他的《杀狗的过程》,谈论他的《亲人》。

  收到文友送的雷平阳的诗作,余秀华会说“幸福从天而降”。看到雷平阳在朋友圈给自己的诗点赞,她会吓到,然后赶紧把诗作删掉。余秀华说,自己走到哪里,都喜欢和身边的人牵手、拥抱,她喜欢这种方式。

  最终,她牵了雷平阳的手,雷平阳泼墨送给她三个字:诗无邪。

  爆红之后,余秀华的生活里多了许多人,也多了许多善意,对于这一切,她都充满感恩。

  “如果身体的禁锢是上帝给你关的一扇门,那诗歌以及这些善意是不是上帝给你开的另一扇门?”

  “不是,我觉得所有的门都是关着的,只是我主动打开了一扇。”

  儿子和母亲

  去成都,余秀华带上正在武汉读大学的儿子,但儿子似乎兴趣不大,“一直低头玩手机。”7月下旬,余秀华将受邀去参加香港书展,“问他去不去,他兴奋了,说香港好玩,想去。”

  目前,余秀华的诗作《月光落在左手上》卖出十几万册,《摇摇晃晃的人间》也卖出约6万册。版税和稿费给她带来了不菲的收入,现在的她,比以前有钱了。

  “有钱是什么感受?”

  “好像比以前要有底气一些,不再那么担惊受怕,以前总是担心,以后怎么办呀。”余秀华给儿子买了台电脑,问他还要不要手机,儿子说不用。

  对儿子来说,她是母亲,也是一个“毒舌”的朋友。

  “你又没发消息,微信我不上。”

  “你就等我发啊?”

  她总是“没忍住”要去和儿子找话,同时也惦记着带儿子到处去走去看,她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儿子的爱,但她也说,不能把自己的人生献给孩子,“他生出来,就是独立的了,他有他的人生,我有我的。”

  4月,母亲周金香犯的咳嗽一直治不好,最后被查出肺癌晚期,余秀华一下子“觉得天塌了下来”,推掉了四五月的所有活动。

  7月8日下午,周金香午休醒来,穿着蓬松的睡衣睡裤,头发明显少了许多,是化疗的后果,和半年前相比,周金香明显憔悴了。

  “化疗已经有三个疗程了,一次1.5万元,三次就是4.5万元。”最近一次,周金香住院住了半个月,余秀华每天就和妈妈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余秀华的诗里很少写到母亲,这次她写了一首,她写:许多年,我怀疑我不够爱她/但是她毫无保留地把她自己遗传给了我:她肋下疼,我也疼/她头疼,我也疼/她感冒的时候我也感冒/她脾气坏,我也坏。

  如今她和母亲睡在一张病床上。

  余秀华从床沿躺下,摊开双手看着天花板,“现在我的钱,只要够给儿子交学费,够我妈妈治病,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